一家三口，忙碌的啞劇

所有的新小家庭都是從「一家三口」開始。爸爸、媽媽，還有第一個孩子。

「丁丁再見…。」

「迪西再見…。」

「小波再見…。」

咚咚咚、咚！瀛瀛，你揮揮手，太陽紅，太陽圓，天線寶寶說再見。

天線寶寶真的很棒呢，對不對。爸爸每次看到這一幕都有感，電視製作單位不知怎麼研究出寶寶興趣的，對大人來說實在是天大無聊的節目，對小小朋友卻有磁鐵般的吸引力，同樣是給小朋友看Momo或東森幼幼台的葛格姐潔們、巧連智的巧虎系列、甚至還有Baby Einstein的寶寶版，瀛瀛你雖然都可以坐著乖乖欣賞，不過，天線寶寶的魅力就是不一樣，那四隻「大寶寶」一出現，你宛若看到明星，當場電到，哈哈呵呵的揮手叫！自從上個月讓你接觸天線寶寶，瀛瀛，現在的你，竟然已經會發出，「寶寶，寶寶。」的聲音。

瀛瀛啊，你在冬天出生，也過了一個冬天，現在還不會說話。「寶寶」是你第四個學會說的字。第一個學會的是「媽媽」，第二個是「爸爸」，第三個說的是「花～～」，不過，以上這些你最近都不太說了，最近你都只叫「寶寶」…(Orz)。

沒有天線寶寶的時候，瀛瀛，你沉默著。

看著爸爸，用你圓圓的眼睛。

笑了，露出一些破牙。

咦？這是什麼？

你很賊耶，爸爸才轉頭幾秒鐘，不知何時你已經抓來一個塑膠小片放到嘴裡，吃得滿手滿嘴都是膏膏的口水，還故意讓爸爸看到，讓爸爸嚇到，叫你吐出來，搶過來。

這時候，你竟然伸出小手…「啪」，冷不防的打在爸爸的臉上，正中紅心，打得我眼冒金星。爸爸慘叫，你！你這個…小……話還沒說完，一看到你無辜眼睛，馬上又抱抱你了。

「你…好棒喔。真的好棒喔。」

這就是一家三口，新科的爸爸媽媽，跟著寶寶的啼哭聲走，監視著剛學會走路的寶寶，像什麼都沒看過的好奇蟲子在家裡四處遊蕩。瀛瀛什麼都會呢，會幫你拿抹布，幫你拿拖鞋，幫你抽衛生紙，幫你拿手機…還主動自己找東西餵食自己，只是找來都是橘子皮、牙膏、維生素C，還有面速力達母！這個成軍才一年多的「一家三口」，每天就在寶寶的喃喃自語聲中，驚呼著他的全名，抽掉他手上的東西，擦他的手，把他抱回去，幫他換尿布，幫他加衣服…。假如有人在舞台下看這一齣「一家三口」的戲，這……會是一場看起來很忙碌，卻完全沒有任何人類對話的「啞劇」。

瀛瀛啊，自從爸爸寫了這篇、這篇、這篇、這篇以後，好久又沒真正的寫信給你了。嗯，有啦，是都寫在另一個部落格，寫得零零落落，在這時候，我覺得又是該記錄的時候了。

因為，你隨時都會再吐出第五個字、第六個字…這一場屬於我們一家三口的「啞劇」，已經快要演完了。

當你開口說話，你會更加速的學會怎麼和大人溝通，爸媽也會更知道怎麼教你，於是我們會愈來愈理智的說話，再也不會翻來覆去的追著你跑。你會更加速的長大，更加速的了解這世界，我們的生活會更多采多姿，我們家裡會充滿歡笑的聲音，爸爸的，媽媽的，瀛瀛的…。

因此，趁你還不會說話，這時候的一家三口、這場忙碌的啞劇，就特別的值得紀念。

所有的你，爸爸寫下來紀念。

這時候的你，已開始忙著和新的世界建立新的溝通管道，你已經學會，這片銀色的亮亮的薄薄圓盤好像叫ＣＤ，可以播放好聽的音樂。於是你會拿著它，拿去給你的媽媽，「嗯！」指著ＣＤ，要媽媽播放給你聽。然後，你又拿了一本書走來給爸爸，「嗯！」意思是要爸爸讀給你聽，爸爸照做了，「從前從前，有一隻四眼的大怪獸…。」你好像不滿意，逕自翻到下一頁，「嗯！」再指了一次，爸爸只好重講這故事，如此重覆了幾次，瀛瀛你就走掉了，好像在跟爸爸抗議溝通失敗，爸爸聽不懂瀛瀛，瀛瀛很失望。

睡覺時間到了，你啪搭啪搭的踏著赤腳，走到爸爸的電腦前面，看著爸爸，然後又走到電視機前的媽媽前面，看著媽媽，然後伸出小小的手，拉著媽媽的衣角。「要睡覺了是不是？」瀛瀛你就自行轉身，走走走走進房間，彷彿要帶著爸媽都進去。很多時候，大人不懂的，你就用哭的來表達，哭得很委屈的時候，臉皺成一團，嘴噘成一條小弧線，大人終於聽懂你想表達的東西。

真的是好忙碌的啞劇呢！

其實很久以前，爸爸就看過類似的啞劇了。記得當時，一位很早就結婚的朋友，帶著一歲多的寶寶與大家聚餐吃飯。這位朋友對著一桌單身的朋友說出他肺腑感言，「嘩，告訴你們，」他說，「小孩子超麻煩。」

「真的，超麻煩！」

說著說著，小孩縱聲大哭。他連忙丟下筷子，抱著小孩和老婆，匆匆的跑出去，找洗手間、找服務生要熱水泡奶…。

這啞劇在我們眼前上演，我們的感覺只是，那，「離我好遠」！

當時的我，就算自知離結婚不遠，也不覺得自己可以這麼快的就接受孩子的到來。我就和當初所有的踏入婚姻的現代年輕人一樣，雖然很願意，但還是有點點小小掙扎。瀛瀛，一直到看到你呱呱落「盤」，看到你在銀色的小台子上，全身黏液，抽抽嗲嗲的亂哭，拿著攝影機的手更微微發顫，已對著肚子叫了10個月的小名更哽在喉間叫不出來，我被嚇到，自忖，「這種責任實在難以承擔！」貸款已經付不完，睡覺的時間不夠，沒錢養啊！但還來不及說No，孩子已經在眼前，整個人生被永久的改變了！

但我也記得，瀛瀛，爸爸要的，一直都是人世間的一些特殊體驗，一些特別的日子。曾經我強迫自己體驗舊金山的夜店，明明不喜歡，卻得在那邊瘋狂跳舞，以回來寫一篇漂漂亮亮的體驗日記。我也曾經強迫自己在一群不認識的人之中穿梭握手，笑到臉都僵了，回來撫摸著這些合照的照片，讚賞自己真是豐富的人生。

但，瀛瀛，這次的體驗不同，多了你。這「一家三口」的一場忙碌的啞劇體驗，一個好可愛的「東西」在我面前晃來走去，把我打得眼冒金星，把我搞得東奔西跑，我體驗的是一種圓滿，這圓滿就算拿起相機照了一萬張也無法發洩盡，就算親你把你的臉都親破皮也無法吐盡心中那濃濃的愛意。

那體驗就發生在…現在。而且，隨時都會ending，在你張口咬字的那一剎那，就會ending。

當年那場聚會，朋友說完「生小孩超麻煩」，抱著孩子帶著老婆衝去洗手間，我現在再來回想那畫面，咦，他們總應該要回來吃飯吧？怎麼除了那句「生小孩超麻煩」以外，我什麼也不記得？於是，我開始在記憶中搜尋，看著每一個當時單身的男生女生，終於，在餐桌的角落，我再次看到了那「一家三口」，剛換完尿布也喝完捏捏，三個人微笑著，爸爸在右邊，媽媽在左邊，兒子坐中間的嬰兒椅，微笑著，看著正在講笑話的另個朋友。

若不是「體驗過」的，是看不到這「一家三口」的。

三年前我看不到他們，現在我看到了。

兩個大人有點疲倦，小寶寶天真無邪，三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
原來，「超麻煩」的意思，就是如此無法用幸福兩字粗糙形容的感覺。